運斤成風,超以象外--王犇作品印象
運斤成風,超以象外
--王犇作品印象
文:陌上寒煙
丁酉年夏,暮云低垂,獨坐靜室,屏息觀畫。窗外風吹樹杪,有清香縷縷,透過窗紗。想起早間讀到西安中國畫院院長王犇的賀歲詩“寒雪洗檐瓦,新蕾染枝青。方論晚秋事,秦嶺起東風。書中無甲子,合卷又年終。搓香祈百侶,盛世沐太平。”不禁在畫作之外為其文采又生出幾分敬重和欽佩來。
結識王犇緣于去年九月份在西安中國畫院?國際美術城美術館“蘭臺大講堂”上聽他主講的《中國畫的構成與構圖》,雖然只有短短兩個小時的課程,卻被其精湛的畫理、畫論和筆墨構圖技法講解所深深折服。而間或在屏幕上播放的一幅幅氣勢磅礴、筆力奇崛的山水畫作,用“震撼”兩個字來形容更是一點也不為過。而今再次翻閱他的作品,仔細研磨,竟有了更深的感悟和理解。
山水畫作為中國畫的重要一支,歷史悠久。它是以自然山川景觀為主要描繪對象,其繪制過程其實就是人和自然的親近過程,也是繪者釋放情感并通過心靈感悟不斷升華擷取內美、神韻的過程。無論是“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也好,還是“應物象形”也罷,歸根結底,都是謀求為客體傳神,為主體達意,營造“山性即我性,山情即我情” 的“因心造境”的詩化境界。而這種境界、氣韻、格調,正是繪者素養與人品的體現。正如清代方薰所說:“筆墨之妙,畫者意中之妙也。意奇則奇,意高則高,意遠則遠,意深則深,意古則古,庸則庸,俗則俗”, 郭若虛所謂“人品既已高矣,氣韻不得不高。氣韻既已高矣,生動不得不至。”不難看出, 繪者的素養和人品是繪畫成功與否的關鍵所在。同時對于中國山水畫創作而言,只有切入意象“造境”的主題,才能更貼近傳統藝術的本體,完整展現文與質即形式與內容的一體兩面,從而進一步達到 “超以象外,得其環中”的筆墨意趣。
蘇軾曾云:“古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王犇繪畫藝術的成功,亦不外乎是天賦和勤奮的統一。其數十年如一日,廣征博采、內外兼修、筆耕不輟,全身心地投入到繪畫事業之中。在溯宗五代、宋、元、明、清大家,直摹荊浩、關仝、李唐、范寬等前賢的基礎上, 堅持寫生與創作并舉,腳步縱橫在昆侖 、太行 、 祁連 、秦嶺等地,在大自然中尋找創作心源,搜盡奇峰打草稿,丘壑內營,把對人生、自然的理解內化于作品之中,為山川、丘壑、行云、流水寫神立像。在其作品中無不體現著人與自然的渾然天成,呈現出現代文人“仁智之樂”的心靈感受,表現出“空山無人,水流花開”、“萬古長空,一朝風月”的禪學境界及獨與山川相往來的精神境界。
更可貴的是,從美院附中到以優異成績考入西安美術學院學習,又有幸得藝術大師劉文西、王西京等人的悉心傳授,王犇在學院派扎實的美術史論和繪畫功底基礎上,以“筆墨當隨時代”、“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藝術觀念為指導,不斷吸收、借鑒西方版畫、油畫、雕塑等繪畫技法,使其在繼徐悲鴻、蔣兆和、林鳳眠等近代大師之后,擺脫了中國畫固有的藝術藩籬,在創造觀念、造型意識和形式語言等方面對原有系統進行重新解構的基礎上,具有了空前絕后的轉變,呈現出北派山水更為獨特的藝術風貌,得到國內藝術界的高度重視和贊揚。而王犇在山水畫中筆墨的這種轉變,能否成為中國山水畫繼“大小李將軍,荊、關、董、巨,李誠、范寬,劉、李、馬、夏,大癡黃鶴”等五變之后的又一巨大轉變載入畫史,也是值得美學家和史論家商榷的。
縱覽王犇筆下的山水畫作品,多采用平遠、高遠、深遠以及全景式的構圖章法,通過近景、中景、遠景的巧妙布局來表現北方崇山峻嶺層巒疊嶂、氣勢雄渾的壯闊景色,風格上以北派大氣磅礴、雄強偉岸為主,又兼有南派空靈秀逸、筆簡意遠的含蓄、靈秀。筆墨精微、法度嚴謹,意境清遠高曠。 而做為王犇繪畫藝術的最大特點則是在運用中國傳統山水畫筆墨技法基礎上,巧妙地將其在西安美術學院學習的版畫技法中的大的光景、布局、強烈的黑白對比、快慢的穿插結合,甚至雕塑的三維立體的造型模式,攝影的焦點透視等西方繪畫技法結合起來。筆墨變幻之間,呈現出如斧劈刀削般棱角分明的赤色絕壁,深邃幽暗的丘壑,錯落參差的山石,甚或利用中國畫的“留白”制造出的霧鎖樓臺,云蒸霞蔚的奇妙景觀、動感之勢,無不體現著北方大山的雄渾、偉岸和森森然不可侵犯的帝王般的尊嚴感,雜糅著繪者對山的膜拜和永恒贊頌,帶給人視覺上強烈沖擊力的同時更是直達人心。高逸之致,蕭散之趣,盡在其中。在繪畫創作方式上表現為一種宏大的氣度和心靈的空間,深刻地折射出其在繪畫中所蘊涵的民族文化精神和“江山本如畫,內美靜中參”的美學取向, 營造出“一圖一勝景,腕底煙霞無盡。”的山水境界,傳達著“性本愛丘山”的永恒意緒,具有極強的藝術魅力。 以《西進通途》來看,該幅作品以大山為載體,以體現大西北的恢宏,勾勒絲路朝暉,傳遞正能量、弘揚中華民族偉大精神為主旨。通篇采用飽滿式構圖方法,通過遠、中、近景的精心營建把一座連綿起伏、巍峨雄偉的山脈呈現在人們面前。而此山是昆侖、秦嶺還是太行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犇提煉了北方大山雄渾壯美的共性,在中西繪畫技法相結合的基礎上,在似與不似之間造景造境,營造出群峰壁立,奇秀各異,鬼斧刀削,萬仞峰排,煙云飄渺的蒼茫之境,彌漫出迷人的氣韻,彰顯出涌動的激情。筆墨與情感張力達到了和諧統一,使其作品給人以震撼和精神的升騰。
而其《臨秋圖山兮云飛揚》、《夢回昆侖雪境》、《青海-大河之源》等作品,皆以對山川雄壯、蒼茫、險峻的描繪為主,山峰則連綿起伏,壁立千仞,山石則質感豐厚,骨骼雄健,繁密中力顯空闊,雖有溪流卻少了激越之感,樹木屋宇、漁樵往來更是鮮有。正如王犇所說:“ 秦山不可游,可賞、可玩。他如斯陽剛挺立,森森然獰厲,浩浩兮丈夫!其品可敬,其神可頌!”“山中險苦,居不易,不見隱者高士,更無覓烹茶雅集之所,只有膚如沉積巖般肌理的堅忍生存的大山之子們。”
宗白華說:“中國藝術意境的創成,既須得屈原的纏綿悱惻,又須得莊子的超曠空靈。纏綿悱惻,才能一往情深,深入萬物的核心,所謂“得其環中”。超曠空靈,才能如鏡中花,水中月,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即所謂“超以象外”。這種纏綿悱惻、超曠空靈的情懷無疑也滲透在王犇的作品中, “洗盡塵滓,獨存孤迥”, 用筆和墨忠實而深情地訴說著對山川、大自然的熱愛,那一山、一水、一石、一木無不洋溢著一種純真的生氣,一種天地間的真氣,表達出“物我兩忘”、“天人合一”的境界。隨著那飛動的筆墨,仿佛令我們看見王犇這個地道的北方漢子正以豪邁蓬勃的激情“撫琴動操,欲令眾山響!”